中国卫生法学会副会长、北京市华卫律师事务所主任郑雪倩

 日前，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以“胚胎的权利”为题，将女性单身生育和冷冻胚胎技术这一话题，推向社会讨论的热点，话题通过讲述了一位失去丈夫的女性，为了实现丈夫的生前愿望，利用冷冻胚胎完成单身生育，以及为这个利用人工辅助生殖技术诞生的孩子争取权利的过程，通过当事人、法官、医院工作人员和法律专家从不同的角度对该案例进行了阐述。中国卫生法学会副会长、北京市华卫律师事务所主任郑雪倩，围绕这一热点问题 进行了分析，发表了看法。

案情原由：

    2020年，邹女士与丈夫陈某因生育障碍问题，为实施试管婴儿辅助生育手术到被告省某医院处进行助孕治疗，并于2020年10月1日签署了《助孕治疗情况及配子、胚胎处理知情同意书》等材料。因邹女士的身体原因暂不宜实施胚胎移植手术，某医院对符合冷冻条件的4枚胚胎于当日进行冷冻保存。2021年5月，陈某死亡，邹女士要求医院继续为其实施胚胎移植手术，但医院以不能够为“单身妇女”实施辅助生殖术为由拒绝。邹女士随诉至法院，法院最终支持了邹女士诉求，判医疗服务合同有效，医院继续履行为邹女士施行胚胎移植的医疗服务。

    人工辅助生殖技术是我国近年来科技进步发展与传统观念碰撞而产生的新问题，我国为什么禁止单身妇女实施辅助生殖技术？该案例中邹女士是否属于“单身妇女”？存贮在医疗机构中的冷冻胚胎的所属权归谁？谁有使用权？法院是基于什么原因做出的裁决，我国未来对于冷冻胚胎会有哪些立法趋势？本文就这一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梳理了以下几个观点。

问题一：我国在“使用辅助生殖技术”方面是如何规定的？为什么我国规定禁止代孕？

    根据2003年原卫生部发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规定：“禁止给不符合国家人口和计划生育法规和条例规定的夫妇和单身妇女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所以我国单身妇女是不能使用辅助生殖技术的，其主要目的在于维护我国正常的家庭伦理秩序和风俗，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防止单身妇女通过辅助生殖技术规避婚姻和家庭的责任。

    代孕行为在我国是不被允许的，首先它不符合我国的伦理观念，违背公序良俗，可能会导致母亲身份认定的难题，涉及法律关系复杂化等问题。此外，女性代孕被商品化，可能导致代孕者的权益受损。代孕生下的孩子有可能是单亲，甚至可能无父无母，人为制造单亲家庭或无人抚养状态，对孩子的成长会产生很大影响。

    非法经营代孕，精子和卵子的非法采集储存、买卖交易、使用等行为对社会秩序构成威胁，冷冻胚胎所有权、保管、使用和处理，涉及伦理问题。如果女方死亡，男方想使用冷冻胚胎进行孕育，可能涉及代孕的问题，非法经营代孕行为，乃至买卖冷冻胚胎等问题，会破坏国家的医疗管理秩序和社会的正常经营秩序，可能引发社会关系的混乱。

     因此，我国限制单身女性使用辅助生殖技术和禁止妇女代孕，主要出于对家庭伦理秩序、社会稳定以及保护妇女权益和儿童权益的考虑。并避免出现潜在的法律和伦理问题。

问题二： 如何认定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冷冻胚胎的所属权和使用权该如何确定

    目前我国法律对冷冻胚胎的属性、使用范围等没有明确规定。冷冻胚胎能否像正常胚胎一样被视为胎儿？也就是被当作自然人一样享有民事权利？冷冻胚胎的归属、使用权、处置权到底该归谁？

    根据《民法典》第十三条规定“自然人从出生时起到死亡时止，具有民事权利能力”。第十六条规定“胎儿娩出时为死体的，其民事权利能力自始不存在”。冷冻胚胎处于冷冻状态未孕育娩出，不能视为自然人，如冷冻胚胎孕育娩出为活体，即可成为自然人，享受同等权利。《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第三条规定：“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应用应当在医疗机构中进行，以医疗为目的，并符合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伦理原则和有关法律规定。禁止以任何形式买卖配子、合子、胚胎。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由此看来，我国法律法规禁止把冷冻胚胎视为商品或者财产。所以它既不属于自然人，也不能作为物。由于冷冻胚胎是具有发展成生命的特殊物，2014年，无锡市人民法院将一例冷冻胚胎案件认定为“介于人与物之间的过度存在”。

    对于冷冻胚胎的所属权，在实施体外受精和胚胎移植需要不孕不育夫妇签署《知情同意书》时，就确定了夫妇对冷冻胚胎的自主决定权。通过2018年11月王氏夫妇诉福建省某医院请求返回冷冻胚胎的医疗服务合同纠纷的判例，以及2019年徐氏夫妇诉宜昌市某三家医院返还冷冻胚胎案，法院判决均支持了诉方的诉讼请求。由于受到法律禁止转让买卖等限制，其对冷冻胚胎的所有权并不完整，在行使权力的时候也会受到特殊约束的限制。